鳗鱼爱情故事【4】
入冬了。
小贾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长到了六个月的大小。
原本以为，进了工作区还会看到那个大不透的姑娘不顾形象的炫耀自己的大肚子云云，怎料会是现在这副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
潜意识作祟，千智赫皱起眉头。
“怎么了？”他试探着问。“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别硬撑。”
“听说最近会有大规模的人事调动。”隔壁的小实习生提着药材靠在小贾身边，安抚她的情绪。“我们这里也有人会被抽调。”
“然后呢？”千智赫脱掉大衣，换上工作服。
“有人走漏风声说可能是老师。”
千智赫闻声回头，看着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没底气的小同事们，算是知道了大伙意志消沉的缘由，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抄起双手抱在胸前，笑得淡然。
“来来去去，都是命运的安排，随缘吧。”
尴尬的谈话像是昨日演现的幻象，回首观望，已是过了三个月的隔绝。
自己和那人都相当默契的心照不宣，所有社交工具一片空白，全然没有复苏的迹象。
想起灯下那张既绝望而又深情的清俊脸庞，眼看就要心软，快要溢出的情话生生噎在喉咙，被眼眶里的眼泪打湿融化。对儿子的回答没有任何遮掩。
自己的确是要不起他。
这次的调动兴许会是不错的机会，索性用命运来衡量与他的缘分。
从天命吧。
中午休息时，小贾提议要请大家吃大餐，好好聚聚，不然哪天谁走了，怕是连个纪念都没能留下。站在一旁的千智赫一脸严肃的制止孕妇口中的各种油炸食物成为现实，强制改成请大家喝咖啡，至于她自己则只能喝茶完事儿。
大伙表面上嘲笑千智赫絮絮叨叨的苦口婆心，心里无不泛着凉凉的苦意。
预定的咖啡店就在医院隔壁，千智赫决定去自提。
木门撩起清脆的铃铛响，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机灵地跑到操作台里把东西打包好，正打算拿着单子和千智赫确认数量和种类，热情的小目光就被对方错开的注视点挫了大半，顺着他的眼睛望向咖啡店的角落。
依稀记得马思远穿衬衣的青涩模样。
当年的马班长可是出了名的衣架子，穿起修身的衬衣总能从人群中一眼辨认，甜甜的笑容像是灌了蜜，笑眼弯弯，估计是对他再适合不过的形容了。
诚然是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您找我们老板吗？”
马思远看了过来，清亮的眸子里虽说没有别人形容的装满了星辰闪闪动人，深邃的眼神也足以揽人心魄，还是那副白皙面容，笑起来毫无隔阂感，天气冷了的缘故，白衬衣外套了一件灰色戴帽衫，全然脱了年少的稚气。
也是啊，都三十岁的人了。
马思远招呼他坐到自己跟前，叫女孩把装好的咖啡放在桌上便是。
“马班长。”“智赫。”
“你先说。”马思远托起腮，垂目搅拌着杯子里已经凉掉的咖啡。
还是那抹不变的笑容。
“这咖啡店是你开的？”
千智赫其实不愿意与他独处。
潜意识的担心着某些结局，生怕一问出口便没有回头的机会。
想阻止自己去捕捉关于那人的消息，却在这个特殊的人面前乱了阵脚。
双手藏在桌子下十指交缠，千智赫盯着眼前的热气晃了神。
“有人转卖，我接手的。”马思远放下搅拌的勺子放到一边，回答道。
“装修挺有风格啊，你——”
“Karry私底下还是有跟我联络的。”
马思远低头酌饮咖啡，看不清当场的表情。
千智赫感受到了自己胆战的呼吸。
“你放心，我们断了很久了。”马思远抽出右手给千智赫看，银质戒指莹莹发亮，前来续杯的女孩见状无故脸红了一阵子，踏着有点急促的步子回避了过去。
千智赫瞥见了女孩手上同样的物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尝过爱情的滋味，所以现在的我需要婚姻。”马思远逐渐收敛起笑容，语气依旧温和。“而你有过婚姻，所以现在的你急需一场爱情。”
马思远伸手握住千智赫的手腕。
“之前我被怎么说来着？哦对，马班长对人又好又温柔，可我再怎么温柔，也比不上那个惜字如金的小学弟啊。”
马思远说罢眼眶慢慢有些湿润，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眼角的绯红隐隐若现。
“智赫啊，如果你还喜欢那个孩子气的傻瓜，就别再让他等了，也许他的执着对你来说很廉价，但那毕竟是他持有的全部诚意。”
“马班长。”千智赫脱开马思远的束缚，站起身来拿起打包好的咖啡，眼睛望向后方的出口。“我不可能会再爱他。”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马思远冲上前去喊住快要推门离开的千智赫。
“恨我抢了你的心意。”
店门半开，铃声点点。
千智赫摇头。
马思远终究没有死缠烂打的追上来问个清楚，乌云以摧城之势聚拢着，窸窸窣窣地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是劫是命，算不清楚了。
回到单位时，千智赫刚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就被人事科的人给请了去，回来时大家问他干嘛去，他就随便拿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
这是命。
他想。
有缘无份的命。
“小恺，我们这阵子要开始搬家啦。”千智赫夹起一片牛肉放到小家伙的碗里。
小孩儿吃东西的速度好像慢了一些。
“爸爸。”
“嗯？”
“一定要走吗？”小恺鼓囊着小嘴，有点丧气的放下勺子。
“对啊，医院人事调动，爸爸被调去了分院。”千智赫揉揉小孩儿柔软的头发，并不打算告诉太多。
“那王叔叔怎么办？”
抚摸的手断了动向，千智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
小孩子哪像大人一般忍得了委屈，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地就下来了。
“爸、爸爸看到王叔叔就很、很伤心，我不想看到爸爸伤、伤心.......”
小恺.......
千智赫起身绕过餐桌蹲在小孩儿面前与他平视，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小恺，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好、好”小孩儿啜泣着答应。
“以后不要再提王叔叔了，我们谁也别提。”
这样就谁也不伤心。
小恺是个狡猾的小孩。
多次确认疲累的爸爸已经进入梦乡，小家伙一缩一缩地爬下床，为了不发出声音连拖鞋都没穿，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门，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有时候啊，他也希望自己的爸爸能稍微狡猾一点才好。
